“不良资产定价是一个比天还难的问题。”
11月30日，金卓资产管理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前广发银行总行资产保全部总经理刘律在“《财经》年会2018：预测与战略”上如此表示。
为什么银行正常资产赚不到钱？刘律举例：“大家想一想，我放一个亿的正常贷款，资金成本可能平均是4个百分点，再加上运营成本大概要占到1-2个百分点，贷款平均利率可能到了7%，高的在房地产方面可能到10%，优惠贷款利率下浮到6%点几，我平均的毛收入率只有8个点不到，成本只占了6个点，只有2个点的利差，而要赚得2个点的利差必须把连本带息收回来，大家想有多难？1999年第一次四大银行的财务破产，我亲历这个过程，我们拨了一万四千亿，包括债转股，国家买的单。这才不到五年，2004年四大，再加上交行，五大国有银行上市，那个时候又拨离了接近2万亿，但是还有一个农业银行就有这么多，那不又是一轮破产吗？短短五年内这么大的银行两次财务破产，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放贷款很难挣钱，大部分这些损失都变成了不良资产，这是一个概念。”
刘律表示正常贷款就是良好贷款不能帮助银行生存和产生利润，因为它很难满足赚钱的两个点利差的条件，收不回那么多钱。大概50笔贷款损失一笔，这50笔债款就是赔钱的，这个账很容易算，不需要做很复杂的矩阵防方程式。
但是不良资产为什么说很容易赚钱？当投资不良资产只有傻瓜才是百分之百加利息去买不良资产，市场会给它定价，怎么定价？不良资产定价这是一个比天还难的问题，它不好定价，但是肯定你不可能以正常的价格买不良资产，肯定要打折，不管你打多少折。
以下为刘律发言实录：
刘律：感谢大家，我每次讲有一个特点是讲心得，讲真话，不讲套话，这就形成一个特点了，不小心讲真话也得罪有些人，我依然保持我的风格。
今天我看了一下咱们AMC的主题，我这个AMC说句实在话金卓资产还是一个最小的刚刚诞生的AMC，但是在这个行业中我干了20多年，有很多心得。我先从哪儿开始讲？我就讲15分钟，我讲讲ABC，我的一些不良资产这个行业ABC谈一点自己的看法，也给大家共享一些观点。
第一点什么叫不良资产？刚才我们的周总也谈到了我们在不良资产银行干了那么多年，有那么一点体会，说不良资产部门专门处理不良资产部门的，把我们这些部门的人才也看成了不良的人才，也是一种惯例，思维惯性。但是不良在哪里？他肯定是有特点的，其实我的观点是不良的信用。刚才我们蒙总也说了，资产没有好坏，但是为什么不良资产能赚钱？我延续下来讲这个ABC很简单，大家也都听得懂。
为什么不良资产能赚钱？而银行正常资产赚不到钱？大家有没有思考这个问题？什么叫正常资产？我们现在大概银行的资产负债表里面贷款的规模表内表外加起来一百四五十万亿，表内资产大概七十万亿，这是银监会的正规统计数据。正常占比多少？大概是95%-96%，银行的利润主要来自于他们，但是每一笔这95%、96%的这一百万亿的正常贷款，跟不良资产是一个相对的逻辑概念，它赚钱难，它绝对没有不良资产赚钱容易，这就是为什么我下海的原因。
为什么难？大家想一想，我放一个亿的正常贷款，我的资金成本可能平均是4个百分点，再加上运营成本大概要占到1-2个百分点，我的贷款平均利率可能到了7%点几，高的在房地产方面可能到10%，优惠贷款利率下浮到6%点几，我平均的毛收入率只有8个点不到，成本只占了6个点，只有2个点的利差，而要赚得2个点的利差必须把连本带息收回来，大家想有多难？这就是为什么今天上午赖董事长讲到了1999年第一次四大银行的财务破产，我亲历这个过程，我们拨了一万四千亿，包括债转股，国家买的单。这才不到五年，2004年四大，再加上交行，五大国有银行上市，那个时候又拨离了接近2万亿，但是还有一个农业银行就有这么多，那不又是一轮破产吗？短短五年内这么大的银行两次财务破产，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放贷款很难挣钱，大部分这些损失都变成了不良资产，这是一个概念。
我们正常贷款就是良好贷款不能帮助银行生存和产生利润，因为它很难满足我刚才说的赚钱的两个点利差的条件，收不回那么多钱。大概50笔贷款损失一笔，这50笔债款就是赔钱的，这个账很容易算，不需要做很复杂的矩阵防方程式。但是不良资产为什么说很容易赚钱？当你投资不良资产只有傻瓜才是百分之百加利息去买这个不良资产，市场会给它定价，怎么定价？不良资产定价这是一个比天还难的问题，它不好定价，但是肯定你不可能以正常的价格买不良资产，肯定要打折，不管你打折，多少折。
刚才也讲了现在不良资产炒到了6折、7折，本金那么高去买，我怎么赚钱？不良资产赚钱我说比长贷款容易，但是不是针对每个人都容易，只是针对丰富经验、专业技能、能吃苦耐劳，有综合复杂系统能力的那一批人赚钱，一笔不良资产出现不良出现了信用的损失，信用的损失就是他还不起了，一种是恶意的还不起，还有一种是善意的还不起。假如说你是6毛钱买的就得至少收回8毛钱才能有基本的回报。单个微观，从宏观账上看不良资产5毛钱买，收回8毛钱就赚钱，是不是比那个一百块钱收会一百块钱要容易收钱？所以我敢说所有从事不良资产投资业务的AMC，一定创造了单位资本的回报要比商业银行的股本投资汇报要高。我敢负责任的说一定高。现在我们问问四大银行的领导就知道他们赚了多少钱。
我们看到这些商业银行经过了10年、15年的改制，风险管理的提升，商业银行表上的利润好像是很多，但是他的坏帐剔除了吗？损失都做精心的处理了吗？我看没有，但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倒闭，就是因为还有不断地资本扩张，不断地资本金的投入。所以因为他源源不断地别人的钱在不断地补充进来，股东的钱在不断地补充进来，才撑住了这个银行的流动性。但一旦发生巨大的灾难性事件，银行的流动性瞬间就枯竭，就完蛋了，这就是所谓国家要求金融战略上去防范系统性的风险。为什么中央领导人站在非常高的战略高度上？知道银行太脆弱了，金融系统太弱小了，他赚的是纸面的利润，他赚的不断有新的流动性补充起来账面表面利润。不良资产是一个赚钱的行业，但是我更要强调的是不良资产是一个非常不容易赚钱的行业，这个行业是很不容易赚钱的，但是每个企业，每一笔投资要修复这个利润。5毛钱买回来收8毛钱，当然我算利差成本怎么算都容易赚钱，这是账容易算，容易形成利润，但是事是最难做的。
20多年不良资产的清收、催收工作，很多案例什么样的赖账的人，什么样的企业形成问题，恶意的、善意的，配合的不配合的，躲起来的抓起来的，死了的跑了的都接触，要把他们这些受损失的信用追回来。大家想想，有几个人能挺直腰杆我有信心追回来？难就难在这个地方，账好算，事难做。
那么今天所有的人坐在这里，都应该思考一个问题，这个事业其实是一个伟大的事业，在中国金融行业表面上它很不光鲜，在银行里面它是一个被边缘，一个不被主流领导，主流部门看重的一个部门，但它却修复着银行的损失，却为银行创造了挽回损失的巨大价值。因为它不是批准贷款，发放贷款部门，贷款的损失责任不用承担，但是他修复贷款的贡献要记在他身上，这是站在银行内部的人AMC的人来说，但是投资人角度来说他折价来了不良资产，就已经冲销了大部分的这笔投资的风险，那么你一百块钱买一百块钱的贷款，肯定损失的概率就很大。
但是你的利润和风险保护在哪里？就在这个价格，就在这个定价。为什么海岸投资张晓琳感慨，他们团队刚开始也是一群大学生创业，都是高手吗？都不是，但是他两毛钱买来的不良资产，收回三毛钱就能赚钱，容不容易谈？至少财务目标是很容易实现的，他如果收回一百块钱，有些不小心真的收回一百块钱了，相当一部分他就赚了很多倍。所以收的回的收不回的，捆起来的资产包。第一轮不良资产张董事长就说容易赚钱，非常自豪的投了十几年的不良资产都是赚钱的，没有亏损过资产包。银行做不到，银行十几年倒闭的一大堆，财务重组，大部分的城商行可以这么说，80年代诞生的、90年代诞生的所有城商行，几乎全部得到了财务重组，漂亮话叫财务重组，不漂亮话叫全部倒闭。
曾经参与过四大行挽救三万多家农村信用社的倒闭，怎么倒闭？那都是农民的血汗钱，国家国务院高度重视让四大行救，大家凑份子给各个省级政府借钱，让省级政府还农民的钱，因为这些信用社已经倒闭了，人家四川省的副省长到我们中国银行来谈，非常客气，那人家省长来了我们当时像我们中国银行总行借三个亿，这些事情全是我做的，亲历了这个事情。所以一个金融机构多难生存？不要想象一些银行多光鲜。
见证了这么多历史，看到了这个行业本质在哪里。本质的利润来自于定价。包括AMC的所有参与者，学会不良资产的定价，不良资产定价没那么简单，现在基本功就是不良资产把抵押物抓回来估值，相当于一个不动产的评估，这是最基本的水平。定价能力和处置能力是挂钩的，但是这么多评估公司搞过处置吗？所以全国的十大，全十名的不良资产评估机构我都用过，全国十大不良资产评估机构，商业银行、AMC也好，都让他们定价，让他们把房地产资料做完之后然后把债权资料实地跑，抽查，然后做一个估值评价，再打一个折，给银行报告，这就是不良资产的定价，然后捆在一起加个总，再打一个快速处置，再一个折扣，这就是不良资产包的定价，目前主流的都是这种定价。你们信吗？如果不良资产分ABC三级定价的话，它充其量做了A级的定价。
我的这些年的心得就是不良资产至少有五个收入来源，第一是债务人本身的现金流，第二是债务人现金流不足的时候第二还款来源就是担保物，而第二还款来源就是抵押和信用担保这又是两级，很多人抓就抓了抵押，因为抵押是有优先权受法律保护的，最靠谱的，最看得见的，最容易算的那笔账收入来源不良资产你要把抵押物变现，处置变现。第三是信用担保，关联企业担保或者非关联企业的担保，而担保因为没有抵押，在整个法律中是处于一种他欠你钱但是你看不到东西，你不知道追偿在哪，比较难，但有没有价值？当然有价值，因为担保企业有的是经营蛮好的企业，他给一个烂企业担保了他要赔钱的，你找他要一样可以来钱。第四是既没有担保，但是我们查封了相应债务人的非抵押物，查封了别人的抵押物，但是这笔是我的债务人要么是借款人，要么就是信用担保企业，这是第四级收入来源，他往往是抵押物，一个抵押物评估了一百万，但是他担保了五十万的价值有折扣，处置完还有剩余价值。第五是个人信用担保，一般企业给中小民营企业贷款中一般都会把中小民营企业的企业主或者其家人或者一些关联的人员进行个人信用担保，这是所有贷款群体中是最难的一级。这一批企业是最难获得银行信用贷款的，他就把自己的身价性命赌在企业里面来了。
所以我就把这些简单跟大家讲一下，人家说刘总你干了这么多年，你虽然觉得简单，但是我们做的都不容易。所以最后竞价报5毛钱、6毛钱、7毛钱、8毛钱，除了你对这些来源的信心以外还有你的处置能力，要不要得来的问题。那些评估公司怎么会估，肯定估的是零，或者一点点，3%、2%，他不敢估的多，因为他没有做过处置。我原来负责清收处置的时候，这些担保人只要是活的我至少要来30%，平均有的100%，有的确实他死了要不来，我平均的业绩是信用担保不是抵押物，本金的30%。那意味着我参与报价的时候是不是就把这30%估出来，评估公司拿着评估报告估不出来，不敢，因为你不知道怎么收，没有那个经验，没有要钱的能力或者法律手段，你看不见物就觉得收不回钱，但是我看不见物依然要他还钱。所以处置物就是定价能力，定价能力就是投资能力。
国有资产我敢说四大，全中国的AMC都跟四大没法儿比，为什么？他那个能力超强大，这个能力还包括他修复企业信用能力，这个修复企业信用能力不止是追债，不止是制裁，包括帮助他渡过难关，有时候要输血。四大为什么那么高的价值，那些民营资本就望尘莫及，焦虑了。为什么？四大有强大的网络组织能力，除了他各省都有自己的专业清收队伍以外还有强大的融资能力，抢夺多的企业是流动性出现了困境，他能够解决这些问题，能够帮这些企业修复信用，不把他送到绝路，他能给他钱，重新给他重组贷款，重组贷款的能力相当强大，这就是所谓的处置重组能力，那么他的定价能力自然是老大哥。为什么？不良资产价格那么如此巨大的弹性，民营资本小的资本望洋兴叹根本不敢兴趣了，比不了四大，四大的能力就是这么强，他自己就是银行。
我讲完这个定价就很简单了，不良资产凭什么赚钱？我们的优势在哪？所以大家应该引以自豪，所以它的路径也是一条艰难崎岖的，攀向高峰的道路，我把我的个人心得分享给大家，谢谢大家。
文章来源：【财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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